涿縣位於河北中央,方圓各約三十公里內地靈人傑,其中蜀漢昭烈帝劉備的故鄉樓桑村更是山明水秀,民風純樸,在這戰亂將盡的年代仍未見殘破,實屬難能。今天微曦暖人,樓桑村的早市在清晨的微風中開張,村民熙來攘往好不熱鬧。

 

    大街上人聲漸沸,道早聲與叫賣聲此起彼落,這兒鄉野村落,交易大多是常見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和蔬果肉類,就是當地盛產金石玉雕,至於劉備的老本行——草編織物自然也不會少。

 

    青石板路上行人來往,漫步遊覽,唯獨一個青衣女孩在車水馬龍的早市中快步穿梭,揹著一個裝米用的大麻袋,腳踏一雙編功精美的小草鞋,手拿一個元寶小玉雕。女孩快步跑過村子口的大牌坊下,一下子就過了青石板路上兩個街口,速度不遜一般大男人。女孩轉入一個人少的長巷,冷不防遇上一個賣金絲小棗的老伯蹲在巷子中央,腳步收不住眼看就要撞上,女孩腳步靈動,一個側躍,手在牆上一撐,一頭烏黑的及肩秀髮隨風輕揚,女孩絲毫無損的越過那棗攤。

    見女孩容貌娟秀,歲數不過十四卻有一身輕功,那老伯毫不驚訝,蹲著邊弄棗子邊笑道:「阿涵,什麼事那麼趕啊?」阿涵回頭道:「賴伯伯,我幫客棧和家姐採買些東西,剛剛對不住,莫怪莫怪。平常店裡的棗子都是託您照顧,謝謝賴伯伯啦。」老賴笑呵呵,並不介意。

 

    長巷另一端突然走進三個大漢,三人服飾一致都是淡黃勁袍,袖口和衣襟繡著八道金絲,背插長劍,好不氣派。為首的是一個粗獷的大漢,英悍中不失一股溫潤之氣,自有一番男人味。其後兩個一高一矮,矮的長相斯文,雖說不上潘安宋玉,憑這張臉亦是人中龍鳳,只是身形瘦弱,令人懷疑能否揮劍;高的臉上坑坑疤疤,雀斑無數,加之背後駝背隆起,相貌其醜,倒是全身肌肉糾結,比為首的大漢孔武有力。這兩人端的是天淵之別,偏偏同衣同行,惹得阿涵想笑,險險忍住。她出門是替客棧採買,要通過長巷回去,一時間被三人阻住,女兒家膽小,不敢穿過三人而去,只好駐足。

 

    為首的大漢不理阿涵,逕自向老賴發問:「老丈,咱們在找一個人,姓方名世雲,方圓之方,世界之世,白雲之雲,敢問這位老丈認識他嗎?」單看外貌,這大漢粗人一個,豈料說話倒甚有禮。老賴頭也不抬道,兀自蹲在棗堆裡忙碌,道:「蛤?不認識,找我老賴的人都只有買棗子,說吧,多少斤?」

    阿涵不曉得三人來意,不過鑒於形色,那醜漢像是生氣了,俊漢不在乎,大漢眉頭一皺,沉住氣,似是明白了什麼,問道:「敢問老丈這些金絲小棗總共幾斤?」老賴冷哼道:「算你識貨,金絲小棗培種不易,老賴這兒有三十斤整整,少年人要全包了老賴請喝酒,只是三十斤雖不多,論價嘛……只怕你們三人手頭不夠穩固……嘿嘿嘿。」阿涵如墮五里霧中,三人找賴伯伯一開始問人,如何扯到棗價?

    老賴笑道:「金絲小棗,一顆不假,請客官識貨,識貨。」說著一小包麻布裝的棗子隨手甩向大漢,大漢見狀如臨大敵,雙手齊出,將棗子穩穩接住了。阿涵大感奇怪,不就一包棗子,幹嘛大漢神色像接飛刀一樣戒慎?大漢身後的俊漢不禁微怒,諷道:「老丈貨是好,只怕我們要的數量,您老可搬不出那個貨量。」老賴笑道:「老賴的貨貴精也貴多,不像太行山上的棗商一樣濫竽充數。」

   聽聞太行山三字遭辱,一直默不作聲的醜漢喝道:「好啊,瞧不起太山派,要你到閻羅殿賣棗子去!」說著踏步就要拔劍,阿涵倏然擋在長巷中央,雙手大字平舉道:「不要欺負賴伯伯!」說時遲那時快,醜漢不停步,是被俊漢擎住右肩而停,猛力拔劍的右手被扣住,瘦極之人能制壯極之人,這二人委實大有蹊蹺。

 

    老賴出面打圓場道:「太山派在河北行俠仗義,現任掌門魏長空當年剷除燕山七霸,誰人不曉,老賴存心與三位英雄開玩笑來著,至於方世雲一人,老賴確實不知,敢問三位太山派英雄尊諱?」醜漢臉色登和,退到大漢身後,大漢抱拳道:「在下太山派魏巨江,這兩位是我二師弟陳嶽與三師弟陳淵,多有得罪老丈。」阿涵看瘦小面白的陳嶽竟是陳淵師兄,忍俊不禁噗哧一笑,老賴也大笑道:「哈哈哈,魏掌門的獨子和兩位高徒找我買棗,太山派這下可讓老賴做足名頭,大發利市啦哈哈哈!」

    魏巨江微微一笑,把棗子還給老賴,再次抱拳道:「老丈說笑了,咱們三人自然不是來買棗的,老丈既然不識方世雲,我等三人就此別過。」老賴也不糾纏,笑道:「走好啊。」魏巨江回身道:「告辭。」師兄弟三人飄然而去,身形迅速令人驚訝。

 

    阿涵待那三人走遠,問道:「賴伯伯,他們是不是問方伯伯?」老賴聳肩道:「老方的名字不是方世雲。」阿涵歪頭道:「這樣啊,看來是他們找錯人了,咦?方伯伯今天怎麼還沒來?」老賴道:「他一向作息規律,這個月應該是今天來賣柴沒錯。」一聽此話,阿涵狀甚侷促,問道:「這下怎麼辦呢?他賣得柴薪都是上等的,一時間也不知道別人的柴好不好……」老賴道:「下午再來看看吧,哎呀,涵春客棧有女初長成啦,李大娘有妳和玉蓮兩個好女兒,也不枉這番扶養之勞了。」被讚了一番,阿涵神色忸怩,無暇再想柴薪之事,忙嬌嗔道:「賴伯伯!阿涵有事先走了。」老賴擺手哈哈一笑。

 

    出了長巷,對街就是涵春客棧。阿涵神色轉而焦急,從旁邊小巷子進去,繞過鄰居的小菜園之後進了客棧後廚房,一個老媽子坐在小木凳上削著一顆蘋果,她原本百無聊賴,看到阿涵之後嘴角微微上彎。

    阿涵道:「陳媽,早。」陳媽指著一旁米缸道:「米倒進去吧。」阿涵照做,道:「陳媽,妳知道嗎?剛剛我遇到太山派的人耶,就和在賴伯伯那裡,他們帶著劍,感覺好厲害。」陳媽驚訝的問:「太山派?他們來到樓桑村了?」阿涵道:「是啊,怎麼了嗎?」陳媽囁嚅半句,沒說話,阿涵問:「陳媽?」

    陳媽一怔,忙收斂神色道:「沒什麼,玉蓮這兩天足不出戶,問妳李大娘也沒說發生什麼事。」比起陳媽對太山派的異樣反應,阿涵更在意玉蓮,悵惘道:「诶?連陳媽妳也不知道啊……」阿涵這兩天沒看到玉蓮,也感奇怪。陳媽遞來一盤蘋果切片,溫柔道:「既然不清楚,那就直接問她吧,這你們拿去吃。」阿涵接過,笑道:「謝謝陳媽。」

 

    阿涵穿過早晨客人清淡的一樓,直上客棧三樓,最角落的房間門口,駐足不前。她握了握放在懷裡的玉雕,似乎有些緊張,終是輕喚幾聲:「玉蓮姐,是我,阿涵。」房門一啟,一個看起來稍長阿涵兩歲的貌美少女探出頭,此女正是玉蓮,一張美臉流露出心事重重,低聲細氣道:「阿涵?什麼事?」玉蓮不迎她進房,阿涵一怔,問道:「這兩天……妳為什麼都……」玉蓮突然抓著阿涵的手,玉唇一抿,似是改變心意,嘆了一口氣道:「進來談吧。」

 

    涵春客棧內外樸實,一般食宿客人只會覺得這是一家平凡的客棧,孰料給玉蓮的房間竟雕梁畫棟,特別裝潢,舉凡桌椅床櫃無不選材嚴謹,設計匠心獨運,端的是別有洞天。原來李大娘經營這涵春客棧一如其名,埋藏春色。李大娘雖見錢眼開,仍有一絲良心,不逼雛為妓,而且尊重女孩的決定。若不答應,最多在客棧幫忙,只是與做妓女的生活待遇自然是雲泥之別,畢竟李大娘深諳放長線釣大魚之道,倒也把答應的女孩培養的文采斐然,能寫能唱,接待城裡來的客人總能大撈一筆。阿涵對此司空見慣,把水果放桌上。

 

    另一邊。玉蓮不待她多問,微蹙著眉頭道:「阿涵,妳也知道,娘從戰場把我救活之後,我就答應她做這行業了。」李大娘對玉蓮及阿涵來說無異親生之母,是以兩人均稱她為娘。阿涵驚問:「玉蓮姐,難道妳……」玉蓮笑道:「妳覺得我想從良?娘的扶養之恩與愛護之情,我倆都銘記於心,不是說斷就斷的。」阿涵羞赧點頭。

    玉蓮道:「兩年前我才十三歲,比現在的妳還小,有個客人看上了我,要娘……把我的初夜賣給他,我喜歡他,娘甚至答應我從了他,只是……要等今天我滿了十五,他再來……」說到此處,能從容說出初夜的玉蓮也不禁臉紅,阿涵雖不識人道,也羞紅滿面,囁嚅問:「玉蓮姐喜歡的男人……他長什麼樣子?」玉蓮低聲道:「他和一般城裡來的貴公子不太一樣……」

    阿涵同為女生,又是玉蓮唯一的妹子,自然興奮好奇,玉蓮躲到淡金棉床上,把臉埋進香枕,阿涵湊近,催促般笑問:「快說,姐夫長什麼樣子?」玉蓮極盡羞赧,輕道:「他是習武之人,雖然看似粗獷,卻有種溫柔的感覺。」阿涵側臥一旁,嘴角彎起來,調侃般問:「什麼嘛,所以妳這兩天不出門就為這破事?」玉蓮把臉側開,羞而不答。阿涵拿出懷裡的元寶玉雕,遞給玉蓮,道:「姐,這送妳。」玉蓮看那翡翠色的玉雕作元寶狀,微笑道:「適逢亂世,我們女流之輩只想求個安身之處就好,沒指望什麼大富大貴……」阿涵忙著辯解:「姐!我不是這個意思啦,玉本來就有趨吉避凶之能,本想送妳給她解解悶,誰料……竟成了餞別禮……」阿涵把玉雕塞進玉蓮手裡,默默捏緊,相伴多年的姐妹即將分離,兩女不禁悵惘。

 

    夕陽未下,夜涼已至。鬧了兩天彆扭,玉蓮心想反正今天就要離開了,不如幫客棧的活兒。黃昏時分,客棧除了投宿,更多人是來吃晚餐的,生意極好,陳媽和玉蓮在廚房忙進忙出,人手竟還有些不足,李大娘一心愛護,親自監督招呼客人,她年逾四十,一身褐衣,純樸打扮,任誰也看不出這涵春客棧暗藏春色,其實這個年代什麼都亂,恐怕見怪不怪了。阿涵除了早上忙著採買,現在更是不得不幫忙店裡的小二端盤送菜。

 

    一群人將兩個長桌併一桌,十來個人身著清一色的紫黑勁裝,大吃大喝。為首一個禿頭的鏢師身旁插著一面紫金令旗,黑絲繡著一條張牙舞爪的海蛟,「蛟龍鏢局」四個字亦蒼勁有力,原來這些人是渤海沿海地區聲勢如日中天的蛟龍鏢局。阿涵暗中觀察,發現鏢師竟沒隨身帶武器,店內店外也沒見著鏢車馬匹,也不知是否這支鏢已經保完?若然如此又何必將鏢旗展示出來?

    這下她可好奇了,當下分心二用,再看其他桌的客人,除了一些尋常村民外,有人大喇喇將一把長刀擱在桌上,不僅刀鞘是少見的殷紅色,服飾亦大異中土之風,群青色的大袍鬆鬆垮垮,卻又不倫於邋遢,俊貌玉面和煞氣騰騰的劍客身分格格不入;另外一人慘灰灰的衣服補丁處處,白髮斑斕,背懸一葫蘆,獨個兒猛叫美酒狂飲,身周略有薰臭,若非他付帳毫不遲疑,被認為是乞丐也是咎由自取;最後一個人窩在角落,只點了一碗最便宜的陽春麵,乍看窮困,桌上一柄樸拙的長劍,寶藍色劍鞘不住發出懾人寒氣,穿的是漿洗的白袍,無比鮮亮。乞丐與貴公,竟然一個闊綽一個拮据,顛倒著玩。

 

    以往店裡客人交談熱絡,意興遄飛,今日卻冷清得悶人。阿涵心上好奇,手裡可沒停著,從廚房端出一盤麻婆豆腐,走近掌櫃,想告訴李大娘今天氣氛大非尋常,這時大門進來了三個黃衣大漢,為首的濃眉大眼,野性與英氣兼具,後面兩人一俊一醜,不是早上太山三傑是誰?魏巨江師兄弟三人老實不客氣的坐到青衣劍客鄰桌,三柄長劍只有魏巨江身上一把卸下來,平放桌上。他見著阿涵,笑道:「姑娘原來在這兒幹活,咱們今日可真投緣。」阿涵把手上菜餚送到鄰桌之後,就來招呼他們,看到陳淵,想起他發橫的模樣不禁心中敬畏,戰戰兢兢的問:「請問……三位投宿還是……」陳淵道:「只吃不住。」阿涵唯唯諾諾的應了,魏巨江見了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道:「喂!先上來五斤牛肉,十斤美酒。」原來阿涵一驚,忘了問點什麼菜,當下笑道:「好哩,馬上來。」豈知魏巨江又叫住了她:「天底下我太山派魏某報過姓名的,還沒有人敢不報上名來的,妳叫什麼名字?」

 

    阿涵欠身道:「阿涵……」她突聽得耳畔一人道:「太山派姓魏的,你就是魏巨江?」

 

    魏巨江只覺脖根一冷,凝神一看,赫然是一把藍森森的出鞘利刃!另一端,手執刀柄之人竟是鄰桌的青衣劍客,整個涵春客棧恆靜如常,一次呼吸之間,魏巨江左手在長劍突出桌角的劍柄上的猛按,「噹!」的一聲大響,彈起來的長劍把青衣劍客的長刀盪了開去,「碰!」魏巨江一咬牙將木桌踢翻,青衣劍客早料到此著,閃身開來,「轟隆匡啷!」木桌亂撞間魏巨江已然拔劍在手,周圍客人見有人拔劍翻桌,登時扯喉嚨般大叫:「殺人啦!」,一聲發喊,包括蛟龍鏢局的人在內眾客人奪門而出,也不知那群鏢師是真是假,竟然連這等場面也受不了?李大娘逃到廚房裡,陳媽和玉蓮也算安全,青衣劍客無端挑動是非,俊面仍是一臉無所謂,太山三傑除了魏巨江和陳嶽臉色鎮靜,陳淵臉現不忿,似乎休養較低,在場的只剩下角落的白衣公子、灰衣乞丐和待在原地,嚇傻了的阿涵!

 

    青衣怪客左手電速引刀,累積腿腰肩之力自右向左橫斬,這一刀不待魏巨江把心理狀態準備好,「鏘!」的一聲,魏巨江雙手持劍,只能蒼促斜擋,單手發動的一斬竟能震退魏巨江雙手。雙方利刃快速滑過,金屬發出銳利的撕磨悲鳴聲,擠撞之間,魏巨江額上被割了一道深可見骨的惡傷,鮮血立刻爆出,倉促之間能擋下這一刀已不簡單,若非如此就會被從肩至腰劈成兩截,魏巨江險避鬼門關!

 

    陳淵大叫:「大師兄!」正欲拔劍卻又被陳嶽扣住,他對陳淵迅速搖搖頭。

 

    久守必失,戰鬥中只有將敵人斬殺才能獲得勝利,魏巨江眼瞥一道青影在視界右側一晃,長劍挾著忿恨與惱怒向右猛然斜斬而下!「嚓!」魏巨江只感左胸劇痛爆炸開來,斬筋斷骨的一刀險險劃過肺膜,若再入肉一分就是裂肺之厄,太山派黃袍乍添新痕就染血!

    無暇思考敵人如何辦到的,魏巨江想敵人速度太快忙勁聚雙腳後躍,視線總算把青衣劍客牢牢捕捉住,他失血過多腦中一暈,幸而敵人沒有立刻追擊。自己後撤速度不快,魏巨江心知此人留手,否則早將自己一刀兩斷。

 

    陳嶽快速對陳淵解釋道:「我們現在和大師兄同一個方向,揮劍容易誤傷副車,那人臨陣對敵經驗老道,我們一想繞到後面就會朝大師兄猛烈攻擊。」

 

    魏巨江猛喘著氣,全神貫注於敵人一舉一動,雙手仍緊握長劍。剛才無暇思考,現在審視情況,自己被砍兩刀流血如注,手腳不知為何力量全失,但只是最要命的,自己還沒建立戰鬥心態!

 

    他媽的,這小子無故砍人,瘋了不成?

 

    「哈哈哈哈哈!有人比武給老子當下酒菜,過癮過癮!」在這莫名奇妙的決鬥當口,只有三個人笑得出聲,青衣劍客、魏巨江以及剛才就一直喝悶酒的灰衣乞丐,他笑吟吟的在兩人身上看來看去,居然也就這麼自得起樂起來,委實怪人一名。從鬼門關走一遭再回來的不只魏巨江,阿涵身在兩人中間,剛才青衣劍客的兩劍凌空擦過她的秀髮,凶險萬分,但她嚇傻了,沒有危機意識,白衣公子鎮靜如常,雖然凝神觀戰卻似事不關己,灰衣乞丐存心看好戲,除了持劍的兩人,其餘不予理會。

 

    青衣劍客左手持刀,毫無架式的擺在身前,挑釁意味十足。決鬥場上,若雙方久未交談,語言即是累贅,無言對峙對魏巨江來說,形勢絕不比剛才平緩多少,他從對手身上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壓力,彷彿他隨時會發動霹靂一擊。魏巨江何等人物?深得其父魏長空真傳,關注對手的同時靈台清澈,左脇爆痛雖然無法平伏,卻漸漸無礙揮劍。

 

    殺了你。

 

    見敵人久站不攻,魏巨江向前踏去,誰料青衣劍客卻似料準魏巨江攻擊的時機,搶先出聲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但我有兩個理由殺你。」若是常人可能會停步接話,魏巨江毫不理會,舉劍過頂,龍行虎步,電速般前衝,青衣劍客欲以更快的腳步分身一錯,仍躲不開魏巨江心聚氣聚勁聚的一劍!

 

    阿涵萎靡在旁,在兩人交鋒的瞬間聽到一句淡淡的話:「殺了你。」魏巨江殺意深切無庸置疑,但吐言竟如此平淡!

 

    刀劍翻飛,冷光顫抖,利刃深深斬過血肉之軀!

 

    眾人詫異的目光注視下,魏巨江連手帶劍一雙手腕噴灑著殷紅血液向天空飛去,青衣劍客的長刀高高舉著,他手中之物正是輕鬆奪去魏巨江雙手的元兇,青衣劍客臉上平淡,古井無波。灰衣乞丐笑道:「好劍法!好劍法!」狂灌一口烈酒,還舉手過頂拍手叫好。白衣公子不吭一聲,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魏巨江痛得發狂,殺豬般悲嚎亂叫,連兩個師弟陳嶽陳淵也驚得說不出話,他狂痛之下亂翻亂滾,滾到阿涵身邊,她只感全身一熱,被魏巨江的鮮血潑個正著。阿涵識得魏巨江不到一天,雖然一開始有些怕他,後來覺得這人其實還蠻好相處的,阿涵甚至為太山三傑找不到方世雲而惋惜。她不明白。她不明白剛剛纔和他說著話的人,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倒在又溫又腥的血泊裡,好好一個人,就這樣死了?

 

    魏巨江大量失血,更可能驚嚇過度,口吐白沫暈了過去,青衣劍客不急不徐的走到他身邊,陳嶽陳淵想拔劍又不敢。這時後青衣劍客終於吐言:「我殺你第一個原因,老子要的女人,從沒讓人搶先過的。」說到此處,廚房門打開,李大娘牽著玉蓮的手,兩人都嚇得不住顫抖,慢吞吞的走出來。

    玉蓮一見魏巨江的死相,看得呆了。她哪見過人死?這下連驚呼的力氣都沒有,一股氣上不來,昏厥過去。青衣劍客順手美人在抱,阿涵看著李大娘,期望她能讓玉蓮脫離魔掌,但這最後一絲希望也不可能成功,她見李大娘眼神飄忽,不住觀察青衣劍客。诶?娘為什麼一直看這她?她的眼神……為什麼有一股深重的心虛?阿涵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卻極不願往那個方向想去。

 

    如果兩年前,想讓玉蓮從良的人就是魏巨江,那會如何?

 

    青衣劍客朗聲道:「太山派的兩個小子,你們兩天前到樓桑村,四處詢訪『方世雲』一人,是為了爭那中原天下無敵之名,是也不是?」陳嶽陳淵相顧失色,臉色如土,兩人心事重重,旁人也無從推斷。青衣劍客見他們不答,長刀對準魏巨江的後頸,發勁刺下,劍柄扭轉,傷口鮮血泉湧亂冒,重創處一如其名,血如巨江般潰堤而出。

 

    死亡,寧靜的綻放。

 

    眾人驚呆了,此人委實殺性如魔!魏巨江慘死,兩個師弟自然怯戰,在場誰都心知肚明,若要面子而不承認,恐怕立刻人頭落地,當下唯唯諾諾,兩人點頭如搗蒜,也不顧得他媽的太山派名聲了,先逃過鬼門關再說。

 

    青衣劍客緩緩道:「昨晚,天下無敵方世雲已敗於我田脩劍下。」此刻只有青衣劍客與太山兩師兄弟三人知情,若這理由是假,魏巨江可算枉死,就算是真,這人行事也忒地決絕。

 

    田脩殺了魏巨江,帶著鐵鏽味的血氣沖得阿涵恐懼,她想哭,又懾於田脩恐怖的劍法淫威之下,阿涵連坐在地上的力氣都沒有,細腰慢慢彎倒,雙手「啪!」的一聲抵在魏巨江漸漸冷卻的血泊上,濕濕滑滑的……這就是流在人身體裡面的東西?這些東西流出來之後……人就會……死?

 

    「噗!」清脆的破肉聲,一把長劍從田脩的右肩胛骨後入前出,鮮血灑空。

 

    「操你娘的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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