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盡曆301年,九迴城幼慈院二樓。

   
褐色的大落地窗外,仲夏的夜色顯得格外清冷,令人倍感寂寥。

   
一個膚色略顯蒼白的少女正望著窗外的景色,她的眼眸像是盼望著什麼,卻又有些無力與迷離。突如其來的涼風,吹顫黑色長髮猶如黑曜岩上的光澤輕閃。
 

    輕聲咳嗽,少女將窗戶拉小一些,雖然現在是溽熱的節氣,但她受的卻是風寒,因此不能受到一絲冷風侵擾。回身端坐於桌前,一身優雅的紫色大氅與浸滿房間的寂靜相映成趣,整齊的藏書放在她身後兩側的原色柚木書櫃上,上頭的書顯得破舊,看得出這些書經常被人翻閱。

    少女神情專注的看著眼前的書,原本冷風侵襲的房間漸漸暖了起來。

    書頁再度翻過發出輕響,孤寂的房間裡只剩下一座檯燈默默的為她照亮書本,少女又輕咳一聲,將書籤夾入書本後一手支頤,凝思道:「他今天……怎麼會晚了呢?」心念及此,耳中忽來一聲:「楊朔擇要求通話。」

    「啊!接過來。」輕呼一聲,少女歡樂的神情與帶病的身軀恰好相反,驚喜之下迅速將書本雙手合上,身體探到大落地窗前向外看去。

   「素柔,我在樓下,需要我等妳嗎?」一個健朗的男孩大聲呼喊。

 

   素柔姓陳,那個男孩自然就是適才用輕疾提醒她的楊朔擇了。隨著風送過來是他的聲音;他的爽颯神情。

 

    他有著一頭雜亂無章的褐色短髮,在夜風的吹拂之下顯得張狂得意,眉毛細尖秀長如山川細水,那火熱的琥珀色眼眸中有一種堅定的的深邃,是習武者中的佼佼者會有的特徵。

    「等我一下!我就下去!」心情激動之下陳素柔只一手將大氅拉緊就直接打開大落地窗探出身子,迎著對她來說很冷的風燦爛出笑容。楊朔擇見她那娟秀的臉蛋上佈滿喜悅,報以一笑後溫聲道:「妳現在生病,別忘了多穿一件外套。」

   

    輕笑一聲,陳素柔旋即抽身到房間另一角,打開衣櫥拿出掛在最裡面的一件衣服。大氅卸下,她在鏡子前換上一件希臘式白色短袍,袍服的心口繡著一頭金赤的祥禽,顯得聖潔凜然。

 

    「父親,素柔已經長大了,妳送我的袍子已經穿得下了喔。」


   
把水輕掬,陳素柔洗淨了臉後隨手拿著一件粉色的外套披上,穿上一雙羅馬涼鞋後走到窗前,向外輕喊道:「好了!」隨即露出一個調皮笑容,然後向外一跳……

    「喂!妳……」

 

    楊朔擇大驚趕緊運炁凌身而起,抱住她以防萬一,楊朔擇心中不禁又氣又笑,放開她後臉上卻是一副嚴肅之貌,厲聲道:「陳素柔,妳可不可以不要再玩這種把戲?要是有什麼萬一,那該怎麼辦?」

    眨了眨眼,那土耳其藍的虹彩透露著天真,陳素柔笑道:「每次你都這麼說,可還不都接住我了嗎?」

   「孤兒院的人都這麼喜歡隨便捉弄人嗎?」

   「你懂什麼?這叫率性!哪像你?整天繃著一張臉,顏面神經失調啊?」

    「欸!好了,我不想跟妳吵。」

 

    薄外套半遮著陳素柔已經略顯曼妙的身材,但楊朔擇注意的是她娟秀的小臉上蒼白的神色,關心道:「妳的臉有一點不對勁,沒事吧?」

    「咳,那你還想帶我出去玩?」

 

    「我知道妳自小體弱多病,但怎麼知道就是有一種人會在夏天感冒……」楊朔擇幫她把外套穿上,整頓好衣物確認不會受涼後後,方道:「妳還在咳嗽,有沒有乖乖吃藥?」

    「有有——我我是乖小孩!走啦!走啦!」

    繞過七彩大玻璃窗裝飾的院長室,兩人相視而笑,轉到紅磚砌成的曬衣場,輕聲輕步的走出了燈光全暗的幼慈院。在夜光明照之下,楊朔擇看著她和夜色映襯的一身珍珠白的短袍,被小小的驚艷了一下,不由得道:「妳好漂亮……」

   「呃!謝謝你,不過太誇張了啦,我哪有……」

 

   「你這件的祥禽徽是何方神聖?」

 

   「是朱雀……」

 

   在此時的噩盡時代,人們通常會會在袍服上繡著祥禽或瑞獸的繡徽,即稱為祥禽徽與瑞獸徽,在自家小孩很小的時後送給她們長大的尺寸的袍服,等他們長大後再穿。因為闇神及虎嘯神將兩位換靈者的關係,鳳凰與白虎最多人繡,其他神獸也有,這算是一種代表祈求平安的習俗。

 

    陳素柔回看楊朔擇的衣服,和她單純是希臘式的典雅裝扮不同,楊朔擇穿著一件黑色短袖上衣,軍綠的底色上面自右肩而下放浪恣肆的潑灑白灰色顏料,左胸還用機械感字體寫著橫掛的白色古代英文大字「BLOOD PRAYERS」,右腕戴著一個有綠色字的黑色護腕,下面則是穿著一件洗得轉白的海軍藍牛仔褲,一身衣裝,皆是古時候的裝扮,一般來講只有家傳或是簡稱舊文的舊時代文化中心限量製造才會有,算是很高級的復古時裝。

   「盡誇我,你也不賴啊,這是你家裡的衣服還是跟舊文的朋友拿……咦?」陳素柔這時發現楊朔擇左手前臂竟包著層層繃帶,在那暗棕色的短髮下,右額也貼了一塊白布,受傷這問題可比高級服裝哪裡來的重要百倍。

    陳素柔緊抓著楊朔擇的左手肘問道:「你是怎麼搞的?以前都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啊。」還一面撥開他右額的頭髮查看傷勢。

    「這個啊,有點難解釋……」接著楊朔擇轉頭咬牙不語,但陳素柔卻繞到正面緊盯著他像是在逼問,他熬不過,只好隨口含糊帶過道:「我正在想要怎麼說明,等等再說。」

    「咳咳!哼!不說就算了。那,我最最親愛的王子殿下今天要帶我去哪裡?」陳素柔兩手拉起外套的拉鍊,冷哼一聲。
    「妳幹嘛這樣?」見陳素柔咳一聲時,楊朔擇心下一陣慌亂。他自認對她那種像是恭維卻又像調侃的言詞徹底沒轍,因為這讓他不好判斷自己到底是好感度上升了呢?還是下降了?

    「因為在我們眼中,你們軍校的男生就好像貴族一樣,每個都驕傲的要命。」陳素柔用左肩頂了他一下,報復他隱瞞傷勢。
    無視陳素柔的小動作,楊朔擇凝視著她,溫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份,像妳,妳不是說妳想要當醫護士嗎?」

    陳素柔默然不答。


   
楊朔擇知道,在幼慈院成長的小孩,一向都有些自卑心理,這很簡單,因為那種看著別人可以就讀正式的教育,而自己……因為這層關係,幼慈院的孩子在心態的成熟度矮了一截。

    「其實,很多小時候在幼慈院待過的人也是現今九迴城的成功人士,所以事在人為,這裡的小孩若可以多一點努力,一定也能活出自己。」楊朔擇把臉靠近癟著嘴的素柔道。

 

    陳素柔也不是存心要把氣氛鬧僵,輕快的跳到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調侃道:「是啊,剛剛生物學第八章第三小節那一部份,原本想今天看完的,誰想到念到一半就被你叫出來。」

   「喂喂!我中午就有先約妳了啊。」

 

   小倆口一追一逃往寧靜的九迴城市中心去了。

 

***
   

    六年前。

 

    一樣的仲夏,一樣的夜晚。

 

    將睡的陳素柔走到面向中庭的窗前,準備拉起窗簾時卻發現有一個陌生的男孩坐在椅子上,她探出窗道:「請問……你是誰?」

 

    男孩無言的仰首,那眼神看得出頗為沮喪。

 

    陳素柔緊抓著窗簾布顫聲道:「那個……你是壞人嗎?」因為在她的印象中,晚上入侵別人家的就是壞人。

 

    「哈哈!不是,雖然我闖到妳家來,但我不是壞人。」雖然這稱不上笑話,但男孩笑了,他也說話了。男孩的聲音,聽在陳素柔耳裡,有種磁性,吸引著她去了解不屬於她的世界。

 

    「那你是誰?」

 

    「我是歲安軍校的學生,不是壞人吧?」

 

    「軍校的學生……那你為什麼會到幼慈院來?」

 

    「連這個也要問,妳真是有趣……好吧,那我就都說給妳聽,只要妳不怕被當作心情垃圾桶的話。」男孩走近窗前。

 

    「心情垃圾桶是什麼?」

 

    「哈哈!」男孩又笑了,而且他也繼續說:「不管這個,我先自我介紹吧,我叫楊朔擇,楊柳的陽,朔望的朔,抉擇的擇。回答妳第二個……」

 

     「我叫陳素柔,樸素的素,溫柔的柔。咦?你笑什麼?」

 

     楊朔擇又好氣又好笑道:「我說到一半被你打斷了,我沒看過用自我介紹把別人的話打斷的人……」

 

    「因為院長說,別人自我介紹,自己也要禮貌的自我介紹。」

 

    從第三次之後,楊朔擇就沒有再計算笑的頻率。

 

    陳素柔斜倚窗前,對這個來自軍校的「貴族」煞有興趣,而楊朔擇則是被這個小姑娘的天真憨傻不斷戳到笑點……

 

    「我來這裡是因為從家裡逃出來,因為我爸一直要我練習槍法,那很難的,一弄不好手被打到很痛,而且因為我爸他都有運炁,所以只要被打到整條手臂會痛到動不了……」

 

    「什麼是運炁?」

 

    「就是操控四種性質的炁訣,分為爆輕柔凝,我是修全柔訣,運起來的感覺……我想一下,就像是運用自如的緩衝物吧,形狀可以自由變化,例如我全力運炁可以讓妳直接跳下來也不會受傷。」

 

    「什麼?連這個都可辦到,好神奇!我可以跳嗎?」

 

    「你要跳也是可以啦,等一下……」

 

    等楊朔擇站好地點後陳素柔縱身而下,楊朔擇跳起身來柔訣全開,緩衝了下落之勢然後落地。

 

    陳素柔舉起雙手嚷嚷著道:「好好玩,再玩一次!」

 

    楊朔擇微笑道:「不玩這個了,我帶妳去一個更好玩的地方。」

 

    「好啊。」

 

***

 

    那一天,你第一次說要帶我去一個更好玩的地方。

 

    然後就是一次次的跳到你懷裡、一次次的夜遊。

 

    今天,你會帶我去哪裡呢?

    「你說要帶我去一個特別的地方,咳,到底是哪裡?」走到市中心,已經接近城市的出口了,陳素柔不免問道。楊朔擇伸出沒受傷的右手道:「閉上眼睛,我拉著妳走喔。」

    「恩,這聽起來頗好玩的。」陳素柔依言閉眼,抓著他稍大的手掌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她感覺手上溫溫的,身在黑暗中卻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好想,時間就這樣被凍結……

    她記得,幼慈院旁邊是圓足醫院,隔著大街對面是市場,是她和楊朔擇常常嬉玩的地方,穿過市場後面是一間基督教的教堂。若要往市中心則是在大街右轉,經過歲安軍校的分校就到了議會,再往前警察局還有司令部等等。這些就是她們夜遊的地方,對幼慈院的孩子來說能在晚上亂逛,冒著被發現的風險是一種很刺激的活動。

 

    九迴城中的白天黑夜是由毛族人的虛空熱精所控制的,現在是深夜時分,天空是一片灰濛濛的無光景色。

 

    閉著眼睛的陳素柔身處一片漆黑之中,她感到牽著手的楊朔擇只是一直走,走到四周只剩下兩人在硬石板上的腳步聲,直到整座城市變得很安靜,還是一直走著……


   
然後有細微的聲音入耳,漸漸放大,原來是出了城到九迴山上來了!

    因為不明原因終年飄雪的九迴山,在山腳下仍留有仲夏的呼吸。踏在地上的腳步從九迴城硬石板變成泥土地的摩擦聲,蟬叫得特別響亮,草叢中小蟲子的唧唧伴著青蛙嘓嘓亂鳴。

    接著,她憑鼻子知道走入佈滿的白雪的短草地裡,腳上點點清涼加上聽到陣陣小浪輕拍,這裡奏著冬與夏交響的和諧樂音……

    「站好了喔,要不要我扶妳?」

    「恩。」

    楊朔擇先扶著她的頭稍微向上,然後抓著的雙肩道:「可以張開眼睛了。」

    銀漢橫渡,白璧高懸。

    遠山連近水,倒映水天一色如洗淨的大鏡。

    晶瑩的星月之光,絢爛的山水之色填滿目光,彷彿置身高空,一覽宇宙萬有之絕景而為之屏息;又如跌入圖畫,星月交輝之下水淨林翠,地純山白,五色紛相競呈而嘆為觀止。唐宋盛世的煙花無此壯闊,桃花源一場繁華非比幽深,如詩如畫又如謳歌……無限繾捲……


   
這裡是楊朔擇的家附近的景點,九迴山山腳的一座無名小湖。素柔因為閉眼而讓瞳孔適應黑暗,一睜眼萬千景色盡入眼底。

   
「謝謝你。」

   
「九迴城安全是安全,就是少了這個。」兩人直接在草地上坐了下來。摸著沾了水的小草,小倆口盡情徜徉美景之中。

    陳素柔忽然道:「你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份,那小峰呢?」

   
被稱為小峰的人也是幼慈院的院童,名叫朱懸峰,和他們玩在一塊兒的還有一個叫戴媚的女孩。

    「他有跟我說過,他想當戲劇表演家。」

    「嗄?那種東西可以在九迴城找到工作嗎?」

    楊朔擇嘆道:「他有跟我說,他不知道。」

    「他應該是在書上看到的吧,他常常和舊文的朋友們交換書來看,其實以前古代的東西也不是說完全不能重現。」陳素柔又問:「那小媚呢?」

    「她就沒跟我說了,畢竟男女有別。」

    「她有一副好歌喉呢,每次都喜歡去找舊時代的歌曲來唱。」陳素柔望著天上的星星,想像小媚高歌一曲的激越模樣,又笑道:「而且都唱得很忘我。」

    「搞不好她會跟小峰一樣,如果換成唱歌的話,就是歌手了吧?」

 

    陳素柔默默的握起楊朔擇的手,沒想到他的手卻微微抖了一下,她才驚覺弄痛他的傷處。

    「啊!對不起!」

    「不,沒事,我剛好正要說受傷的事。」楊朔擇整個人躺在草地上,雙手抱在腦後道:「這些傷,是最近練習槍法受的傷。」

    陳素柔看著纏滿繃帶的左手前臂說,心頭一陣不忍,擔憂道:「你才十六歲而已,歲安軍校有需要練習這麼危險的槍法嗎?」。
 
    「這不是學校教的而是我們家的槍法,因為牽涉到大量的炁息操作,所以弄不好手有時候會被炸傷,尤其是前臂。」

   

    陳素柔側躺了下來,看著楊朔擇山壑般剛毅的側臉道:「你一定要練這個槍法嗎?這樣很痛吧?」

    「這是我們家傳的槍法,我一定要練。」楊朔擇看到她擔憂的表情,回報以堅定的眼神並道:「我向妳保證我絕對不會有事的。」

 

    「醫護學校,你覺得我能不能考上。」看出楊朔擇的堅持,陳素柔拉緊外套故意轉開話題。

   

    楊朔擇笑道:「妳頭腦很好的,不用怕啦。」

 

    「你呢?你想在軍中當到哪個位階?」

   
「跟妳父親一樣就好了……」

 

    「……」

 

    一提到陳素柔的父親,原本熱烈的對話卻馬上沉默,陳素柔坐起來背對著楊朔擇,就是不說話。

 

    「我知道不該提起他,但是我還是會說,因為我很仰慕他。」

   

    靜默,可以代表很多意義,此時是一個女孩子把情緒隱藏到很後面,很後面。

 

    楊朔擇也坐起身,他面對著陳素柔緩道:「我沒有仰慕闇神大人或是李洛凡將軍,因為,他們是太過耀眼的巨星……那是……幾乎可以斷定是無法企及的境界。但是,妳的父親不同,他和妳一樣有著家族的病弱體質,但憑著毅力獲得李洛凡將軍的賞識。」

 

    十二年前,陳素柔的父親在西域執行機密任務時失聯,只有家屬獲得通知,這對自幼喪母的素柔而言無異霹靂轟頂,四歲的她失去了父親的依靠,只能被安排進入幼慈院。

 

    「素柔,妳父親是個很堅強的人,妳要相信他。」

 

    但是,十六歲能有一個可以從絕望中提煉出希望的、堅強的心嗎?更何況素柔在四歲就得逼著自己面對。

 

    「我知道……我知道……」陳素柔雙眼泛紅,將小臉靠近楊朔擇的胸口,努力不發出哭聲,楊朔擇輕拍她的背。

 

    就算將情緒隱藏起來,不管放得再深、再隱密,仍會被挖出。

 

    陳素柔將臉埋在那不大卻壯實的胸膛裡,啜泣。

 

    「朔擇,你告訴我,我父親到底……還在世上嗎?」哭音。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還活著。」堅定。

 

    「吶,素柔。」婉轉。

 

    「什麼?」迷惘。

 

    「我雖然,和妳父親一樣走定了這條從軍路,但我向妳保證,我不會死在戰場上。」柔情。

 

    「為什麼你現在要說這些?」不安。

 

    「……」

 

    短暫的沉默,又被重重打破。

 

    「明天,我就要離開九迴城了。」再艱難的話語,還是得出口。

   
「什麼?為什麼?」陳素柔站起身來,非常不解。

   
楊朔擇曲起左膝架著受傷的手臂,凝望著遠方道:「我父母說我很有資質,若要成大器就要趁早鍛鍊。但我們家有個規矩,若要鑽研家傳武藝就要離群索居,因為不能被看到。」

    「所以你要離開了嗎?連你也要離開我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陳素柔震驚之下跪在他旁邊抓著他左手,眼中已經泛淚。

 

    楊朔擇轉過來將自己額頭靠著她的額頭道:「快的話,五年就能見面了。」然後雙手貼著她臉龐用拇指拭去淚水,又道:「對不起,妳生病我還跟妳說這些,但我明天就要走了一定要說啊。」

    「你……把我帶來,給我看個這個美景,我……我以為……」陳素柔沮喪的坐倒,微帶哭音的話說到後來聲音莫名的變細小,幾近消失。

    「以為什麼?」

    她原本因病蒼白的臉浮出嫣紅,背對楊朔擇,羞道:「我以為……你……喜歡我……所以要……要向我求婚……」

    這一下換楊朔擇如五雷轟頂般震撼,雖然兩人情好彌篤,但他可從來沒想過更進一步,他所以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看著陳素柔白色的背影呆在當地。

 

    在這種時代,十五六歲結婚是很正常的,因為存活的機會本就較低所以要讓生命周期變短,陳素柔這樣想並無不妥,只是楊朔擇沒想到而已。

    嚶嚀一聲,陳素柔竟然昏倒下去,楊朔擇大驚之下將她抱住喊道:「素柔!素柔!妳怎麼了?」
  
    原來陳素柔的病情有半數是讓心思掌控著,如今情緒潰堤自然一發不可收拾,聽到楊朔擇要離開她而去,心緒一瞬間崩落竟承受不住痛苦而昏了過去。

    「難道這病……」楊朔擇心中念頭一閃而過就不敢繼續想,慌亂了一陣忙探了鼻息和心跳,發現都還穩定就先放了心。

    他心疼之餘喃道:「素柔,妳這樣子我怎麼能放心去修練武藝?我也不想離開,可是家規……家規,素柔……老天!你到底要我怎樣啊?」

    儘管陳素柔身嬌體小,楊朔擇卻覺得背上好沉重,好沉重。面對抉擇,楊朔擇眼神那原本火熱的深琥珀色閃出了一絲冷意,然後頭也不回的向九迴城踏步而去。

 

    星月低垂,天空遠方慢慢浮起亮白的光暈;蟬聲已默,百籟混雜的空氣中逐漸沉澱出肅靜。九迴山頂降風而下攜來輝輝飄雪,似是祝福,似是譏諷。

 

    他的背後的美景,漸漸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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